序章
今天又是无法动弹的一天。
被捆在用钢铁灌成的实验台上，传来的寒气使我的四肢麻木得早已失去知觉，就连意识也是一样。
不过这比在肮脏的小巷中受人白眼也许好多了吧。
不知不觉中，脑袋开始混乱的我发起了奇怪的思考。
似乎本来我也只是随处可见的垃圾，是没人捡走的破烂，自从记事起就独自苟活在垃圾桶旁边的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与追求的权利。
不对，似乎还有一个人。
都无所谓了。
也许我会死在这里，也会有可能活着走出去，不过不管怎样，这些事情的发生都不会经于身为当事人的我，因为我只是一堆任人摆动的生锈零件而已。
“哐”
某扇大门在这个房间的墙壁上被打开了。
从中走来了一位衣着极为怪异的人。
这也是前天我被抓来之后，所看到的第一个人。
“欢迎，来到地狱。”
穿着如同童话中巫师的装扮，老人裂开的嘴角发出了渗人的笑。
————
上方是满天的繁星。
即使是在黑夜中也是如此明亮。
原来，黑暗遮不住光吗？
————
一架白色的客航飞机正平稳地行驶在被漆黑所映照的海面之上。
“呼呼”
寒风摩擦过身旁的玻璃。
不过晚上的寒流对于飞机上的乘客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吧。
调酒师坐在红色的座位上品了一口小酒。
就算有，用酒来保暖似乎也不错。
右手放下了还剩下一口酒液的透明高脚杯，打开了放在自己桌前的笔记本电脑。
然后，便在无人的寂静中。
在只有一人的空荡飞机上。
取下了纯白的手套，开始敲击着面前的黑色键盘。
那是两只异常精致的手。
精致到甚至让人无法看到银色金属上的任何一枚稍大的零件。
————
我又一次往自己的酒杯里加上了酒。
当小麦的醇香再一次荡漾在我的舌尖，冰凉液体加上酒精的刺激理所应当的让我在半夜中的飞机上打起了精神。
虽说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夜晚，不过晚上生活对于身体来说终究还是不利的。
毕竟我也只是一个与普通人只有稍许不同的人而已。
也许，当时……
我再多挣扎一下的话……
看向自己完全由精密机械构成的双臂，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胆怯呢。
皱起了眉头，我按下了电脑的关机键。
“末也会毁灭人类？算了，他不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吧。”
“毕竟也不是没有可能性，他想做的话也许能办到吧。”
抿下一口酒液，任由剩下的几滴重新滑入杯中。
我站起身，没有再往杯中添上酒。
而是用右手抽起了放在自己身后的冲锋枪。
然后转身。
“哟，好久不见，哥。”
我朝着前方看似无人的黑暗打了声招呼，因为我十分确定他的存在。
一片寂静。
“噔噔”
这是脚踩在飞机上铁板的声音。
我的心脏不再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仿佛这个时刻越是到来就越是冷静。
“哈哈哈，这么多年没见，你也长大了啊。”
黑暗中钻出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
真的是好相似。
一边感叹着相貌的惊人一致，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上的银色面具。
“你还带着那种玩意儿啊？”
我身前不远处的他似乎有些不满。
“还是带有恐惧吗？你竟然敢从龟壳里出来。我还以为你多少能有点长进呢，我亲爱的弟弟。”
“嗯？只是习惯了而已。不过兄长，随便把别人的容身之处叫做龟壳，是不是不太礼貌呢？”
看似家常的闲聊，在二十几年里，还是第一次。
“礼貌？谁需要那种东西，你不是被绅士思想灌输太多了吧？只要能达成目标，任何东西都可以忽略，这一点当然包括人性，难道这几十年的摸爬滚打还没有教会你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愚笨，简直是蠢货，自以为是的东西，你认为自己披上人皮就可以逃得开了吗？”
他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话语中都是张牙舞爪的恶魔。
可是我并没有接下这个问题。
“哥，为庆祝久别重逢，喝一杯如何？”
我微笑着诚挚邀请。
脸上还是遮人耳目的银色面具。
————
天空是一片红色。
炸裂开的火焰扑向漆黑的夜。
翅膀就这样如此轻易地被折断。
失去机翼的飞机。
折断翅膀的飞鸟。
就连自己也……
“对不住了，末…”
即将坠入深海的我，发出了最后的呻吟。
————
无比的愤怒。
身体外侧，恶魔般暗色的火焰一次又一次地闪烁着。
身体内侧，更是残酷地灼烧着灵魂。
脚下的铁板上满是被融化的穿甲弹。
我猖狂地，对着面前不自量力的人大笑着。
“没用的没用的，对人类来说致命的弹药，连让我受伤都是不可能的，你的计划就仅此而已吗？愚蠢的弟弟。”
“对…人类来说…”
对方似乎发出了一声怜悯。
不过我并没有在意，也不会在意，因为我眼前的目标只有一个，只有一名我值得复仇的对象。
手臂上缠绕着的火焰甚至让我自己都感到炙热，深处地狱，就是我的感觉。
不过这又何妨。
只要能够杀戮，只要能够复仇。
我不停地在燃烧，几十年来，不停地在焚毁，烧毁残渣，燃尽垃圾，不留下一滴鲜血，不留下一丝皮肉。
恶魔的吼叫充斥着我的耳廓，挥舞着满布裂痕的双臂，我将自己也化为了恶魔，来自地狱的恶魔，只为复仇而活的恶魔。
我亲爱的弟弟。
杀掉。
亲自完成复仇。
算不上是理智，最多只是养成的意志，不知从多久以前开始，就残留下来的疯狂。
明明是他的，本该属于他的地狱。
业火升腾着，在狭窄的飞机客舱中宣泄着愤怒，伴随一声声枪响，摇曳的黑色火焰被激怒地发出了吼叫。
恶魔，可能就是这模样吧？
下一秒，人性的思考就将迎来完结，
也再压抑不住火焰。
最后一眼，我想要看看愚蠢的他到底是如何迎来末日。
————
一片火海中，我在黑暗里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
“…………”
我用嘴唇表达出的含义，在意识即将溃散之前，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看到。
眼前只有黑色的火焰。
————
黑夜吗？到底何时才能看到光明？
还不够…还不够…
还想要…继续…
可惜，冰冷的触感已经充斥了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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